1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寻找人烟存在的迹象——但我还是要听取你们的意见，所以各位好好考虑一下吧。」
在这样物资缺乏与体力不充沛的条件之下，别说步行10小时，就连5个小时都困难。更别说带着伤员一起，硬要说的话，我们还快要咬牙坚持下去。但是伤员在这样的长途跋涉之下，因为受到的震动或许会让伤情加剧恶化。
往回走的方案不可行。——不过那也将会是计无付之的计划。
向志权提出的方案对现在的处境来说无疑是最可取的了。
「我有个提议。」
这时，一个带着眼镜的同学说道，语气中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这个人我有些印象，记得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来着，好像叫做...宇虹文吧......
「请说。」
随后，他用手抵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说道。
「虽然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未知，那么试着往高处走的话，我想，就能够接收到信号也说不定。」
如果信号只是被山耸挡掉了的话，那么往站在高处或许能够接收到信号。但是即便是信号也有局限性。假如这片区域是信号区域的局限之外，就算是往高处走也绝对不会接收到信号。
不过这个提议也值得一试。
「——嗯。虹文说的没错，既然低处没信号，那就往高处走。一旦接收到信号，我们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险境。所以各位......」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一个穿着黄色衣服与夏季6分裤的女生突然发话，语气中带着些许激动，所有人的视线被她这样一句话所吸引。姚香老师抓住了她的手臂，动作像是在制止着她一样，我...大概已经猜到她要想说的了。
向志权应该也猜到了，所以他才低下了头，避开了那个女生的视线。而向志权的举动似乎更加让她更加激动了起来。
「被甩出车外的人呢？？难、难道...就这样丢下不管了吗？？！」
果然是这样......
「是啊！！另外13人怎么办？？」
「他们也许还有人活着也不说定！！」
由于她煽动了情绪，其他有着同样意见的同学纷纷附和着她开始了质疑。向志权紧捏着拳头，一言不发。
不言而喻，我多少也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大家先安静，听我说。」
向志权眼神充满了坚定，似乎下定了决心。刚刚抗议的人也立马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向志权的发言。
「各位，我知道你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也知道遇难的13人之中还有你们的朋友在内，你们想救他们那份急迫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我何尝不是如此呢？——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现在的处境，现在的物资，每个人的体力，能够用得上的东西都非常有限。而另外13人，他们的具体位置未知，或许在山腰的更下方 严重一点的或许被甩下了谷底。而这对刚刚脱离危险所消耗掉的大量精力与体力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更别说视野光线都非常有限的晚上。」
没有人站出来反驳与抗议，现场安静的可怕。因为向志权表述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所以，各位，请下好决心。我们、我们只能——放弃对遇难的13人的搜救。」
咬牙切齿，可想而知向志权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可这样的决心，这样抛下仍有可能存活着的同学的决心，谁又能够下得了呢？
要做出这样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所有人的心里更加沉重了起来。
我看向安玉，此时她的脸色也如同那样质疑的同学一样。她或许也很想知道答案，之前正是因为我和姚香老师所表述「还有其他人的情况需要查看」这样的大致意思她才得以坚定下自己的内心。
从刚刚开始她或许也是冷静下来思考了一番，考虑到了现在大家的处境所以才没有再问出口的吧。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想知道大家的一致答案。
望着漏出那种表情的安玉，我内心再次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
啧。好吧。
「班长，我有个提议。」
我稍大声这么说道。所有人的视线也立马聚集在了我身上，如果是平常的话我绝对会感到紧张吧，但是就现在而言我却完全感觉不到。
「段君同学请说。」
「关于信号。无论是那种类型的信号都有局限性，手机信号也不例外。假如这一片区域并不在信号的局限之内的话，那么就算是往高处走也绝对不会接收到信号。——我说的没错吧？」
抵着下巴稍微沉思了一下，向志权回复道。
「——的确如此。不在局限范围之内的话往高处走也无用功。」
「所以，我有个建议。——我们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往高处的山上走去，另一部分则待在原地照看伤员，等候消息。这样一来既可以节省搬运伤员的体力与避免概率事件的发生可能性。」
「——嗯，我觉得段君同学的建议不错。各位意下如何？」
「我觉得也不错。」
「赞同。」
「可以采纳。」
看来，我的建议得到了认同。不过——
「等一下，我还有个提议。」
议论纷纷的其他人的视线再次落到了我身上。随后我继续说道。
「自愿和我下去搜寻遇难人员的人请站到我这边来。」
2
并不是放不下他们，也不是过意不去。我只是不想看到安玉因为希望破灭而难过的样子，仅此而已。
「虽然有松树做支撑但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这么说的人，名叫沈曜，身高与我相符，穿着一件蓝色寸衫与一条白色五分裤。记得他是班里的篮球队队员。
我用鼻音「嗯」了一声，而我右手边的人也回一声「明白」。他叫义京文，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与灰色休闲长裤。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胆量却意外的很大。
他们两人都完好无损，没有受伤。
我们3人成了一个小型搜救小组，3个人就足以——这是我提出来的。虽然人多效率快，但发生意外的风险也会增大。其他人在泊油路上照看伤员，另外5人前往山上尝试接收手机信号。
「你们一定要小心一点啊！！」
「如、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回来吧！！」
泊油路上，传来安玉与其他同学的叮嘱声。
「放心吧。我们知道了。」
沈曜这么回了一句，随后我们3人在1号车周围开始搜寻遇难人员的身影。
我尝试着把光线照向谷底，可看到的只是杂草，碎石，与松树。每动一步都会有碎石往下滚，山谷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深。
「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搜救『他们』提议呢。」
「...呃...」
说没被吓到那是假的。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沈曜在我身后对我这样说。
这样突然的问题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不过我当然不能说是为了安玉之类的。
「毕竟在班上看你都不太想和我们接触...所以就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这种提议。」
跟着我就是为了询问这种事吗...真是麻烦呢......
「我...只是不太擅长交流罢了，现在发生这种事，我也会尽所能的去帮忙。」
一半是实话一半是假话，我也不是并擅长交流，只是与『他们』聊天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一些潮流用语。
「是这样啊，看来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呢。」
别，别用那种语气那样对我说！还是保持原样得了。越是这样我越是过意不去，内心的罪恶俞越加重了。
「啊...嗯。」
我有些尴尬的避开了视线。
「话说你的伤没问题吗？」
「啊...嗯，没事。只是划了个小口子罢了。」
「那行吧。我去那边了，你自己小心点。」
「好。」
说完，沈曜小心翼翼的转身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啊——抱歉，事实上我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望着离去的沈曜，我在心里默默对他这么说道。
3
没什么发现呢，周围几乎都找遍了。难道真是全都被甩下了谷底吗？——我心里有着这样的悬念。
「喂！！你们过来一下，这边有发现！！！」
1号客车那边，义京文传来情况。我和沈曜在以1号车头为方向搜寻，听后立即前往义京文那边。
「怎么了？」
沈曜问道。光线照在了义京文的身上，随后他拿着用手电筒的手往客车的下方照去（也就是客车的左边，谷底方向）。
「看到没？那边好像有两个人。」
顺着他照去的方向望去，我发现在客车下方大概5米左右的地方，有两个人斜躺在那边，其中一个刚好被一颗松树挡着。
「嗯。看到了！的确有两个人！走，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嗯。」
两人一答一应，走在了我前头。我跟在两人的身后。望着有些激动的两人，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反正那样说了，即便是听进去了也还是会照样行动的吧。
总之，那两人的情况就交给他们查看吧。我得多留意一下身后的客车。
「怎么样？」
走到两人后边，我这么问着。而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了头。
「是...吗......」
看样子，被发现的两人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假如被甩出车外的那一刻他们仍然还活着，而在我们搜救的期间无力挣扎的死去——那将会是何等的痛苦。
已知死者的数量再添两名，氛围变得异常沉重。面对着眼前两名同学的尸体，他俩也都非常不好受吧。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消沉与伤心的时候。我何尝不是——五味杂陈的心里。
「不要气馁，还有其他人还没找到，或许他们还有得救。总之先打气精神，把他们的尸体抬上去吧。」
沉默了片刻，沈曜沉声说道。我用鼻音「嗯」了一声，义京文紧随我后边说道。
「你们先把朱灵同学抬上去吧，顺便再叫人下来帮忙，我先在这里等着。」
「好。」
沈曜回了一句。
我开始担心起来，正当我张开口话到了嘴边的时候，沈曜对我说道。
「来吧段君，我抬上半你抬下半。」
「啊哦、哦......」
怎么回事，这种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心情。不就是提醒一下他吗......
「那个......」
「喂！！！我们有所发现，再下来两个人帮帮忙！！！」
话刚出口却再次被沈曜打断。
「好的！！这就下来！！！」
然而，上边的人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身后客车那边传来「咔嚓」的巨响。
我立马意识到了，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警惕着的客车再次发生了事故。这样的响声位于我前头的沈曜惊到了，就连上边的人也一样，第一时间就在询问着「怎么回事」。现在非常危险——位于客车下方的义京文。
「义京文！！！快躲开！！！！」
然而这样的事仅仅只是在几秒之内，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呼喊声而做出反应躲掉，随后只听到一声巨响——1号客车向下位移到了义京文所在处。
面对着迅速发生的二次事故，我和沈曜只能惊愕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4
「都怪你！！！要不是你擅自组织什么救援小组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面对着齐小珍那悲痛的表情，我只能任由她斥责着自己。（齐小珍是义京文的好友，未来可能会演变成情侣的那种）
明明前十几分钟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变成了死亡名单上的一员。义京文尸体被客车死死压在树干上，死状不忍直视，就连他看守着的那具男同学的尸体也被卡在了客车下方。而以现在的状况来说，根本没法移动客车。
都是怪自己的自大，说些什么「即便是说了他们也不会听」那样自以为是的话。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可事实不就是如此吗？不正是当初自己所说的『无所谓』而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吗？
「小珍同学！这也不能怪段君，毕竟那只是意外，谁都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不，向志权你错了。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意外事故』，假如我早点把情况告诉义京文的话，他或许就能够躲过这次的事故。
尽管自己如此自责，但表面上去异常平静。因为我早已掌握了如何把表面功夫做到最好。我不想让安玉看到『变成熟的我』软弱的一面。
虽然我有些想说出实情的冲动，但现在的时机并不适合，也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这份内疚我会记在心里。
「是啊小珍，段君也只是想找到更多的幸存者才会行动的。......义京文同学的事我们为他默哀，你的心情我们也都能够理解。但这也不能把责任怪罪于段君身上啊......」
「安玉同学说的没错。我们知道最痛苦的人是你，但如今请不要过于悲伤，我们都能够活着回去才是对死去的他们最好的交待。」
我很感激安玉和向志权能够帮我说话。但内心的内疚感越强烈了起来。我紧捏着拳头，没有作声。
在其他同学的安抚之下齐小珍哭泣声渐渐微弱。安玉和向志权的话，她似乎听了进去。
我默默的转身走向路边，望着漆黑一片的山谷，这五谷杂陈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你也别太自责，小珍只是因为过于悲痛导致情绪失控了而已，实际上...她是个挺好的女孩子......」
我知道，我也没有自责。只是觉得自己很自以为是而已。向志权走到我旁边对我这么说道，我点头的同时用鼻音「嗯」了一声。
「回来吧，我有件事要说一下。」
说完，拍了拍我左肩便走向人群。望着向志权的背影，我紧随他身后。
「各位，先静一静。我有件事要说一下。」
此言一出，还在议论纷纷的人逐渐停止。哭泣的同学也开始忍耐着哭意，只留下哽咽的声音。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处境。
片刻后，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了向志权身上等待着他的发言。不得不说向志权的确适合当『领导者』。
「我先说一个坏消息，也是你们最想知道的消息。——山上完全接受不到信号。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地理位置不再服务区内。」
听到这样的消息，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正当有人开始说一些气馁的话时，向志权继续补充道。
「大家先安静，听我说完。」
「我知道这个消息很打击大家此时的心情，但还有一个消息——刚刚我们在山上发现了比较大的一座古宅，看上去已经荒废了些许年头。所以，虽然没有接收到信号但我们可以先借用那座古宅养精蓄锐，把伤员的伤势处理好，随后再分一部分人步行回去寻求帮助。——各位觉得怎么样？」
没有接受到信号的消息的确很打击此时大家的心情，不过向志权的方案我觉得可行。——毕竟有个着落的地方总比路边要好。
可为什么这种深山之中会有古宅呢？——我有些不解。其他同学也开始议论了起来。
「段君，你觉得呢？」
不知何时，安玉走到了我旁边并这么说了一句。
「我觉得可行。你呢？」
「嗯...我也觉得可取。但是这种深山中怎么会有古宅呢......」
看来安玉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刚刚班长也说了，「古宅看上去有些年头」，再加上这条废旧老路就说明以前有人住在那里，只是随着路的荒废而搬走了吧。——大概。」
「嗯——你这么一说倒是解开了我的疑惑。」
望着安玉的侧颜，一时间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嗯？怎么了？」
「啊...嗯...不要太勉强哦，该发泄的情绪就发泄出来，如果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倾泄对象。」
安玉转过头和我对上了视线。我连忙避开并一边说道。
「嗯。谢谢——」
说完对我笑了笑。
「好。那就决定了。伤员就由男生来轮流背，女生就负责背上的伤员的情况。大家觉得这样如何？」
几分钟的讨论，其他同学似乎都得出了一致的结果。——去山上的古宅。
「可以，没问题。」
「也只能是男生来背呢...虽然我没什么意见。」
宇虹文和沈曜先后这么说道。我一眼望去，之前还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男生的数量好像比女生要少。
为了弥补运动量的不足，从初三开始我就有了晨练与晚练的习惯。所以，我对自己的体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其他人正在分配的同时，我往姚香老师那边走去，与她一起照看仁老师的还有妫雪同学，看样子似乎在为仁老师做二次伤口打理。
「我来背仁老师吧。」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我。妫雪看了我一眼之后收回视线继续看着仁老师的伤情，随后姚香老师说道。
「啊...段君同学，可...你也算是伤员啊...还是好好保持一些体力吧......」
「没事。我只是额头上受了伤罢了。现在体力还很充沛，况且还是轮换制的，所以耗费不了多少体力的。」
「可是......」
「既然他都那么说了就让他来背吧，反正体力活我们女生基本也帮不上什么忙。」
妫雪就那样一边为仁老师处理着背上的伤口一边说道，语气还是那般清冷。
「...那就...麻烦一下段君同学了......」
「没事。」
「归雪同学......那个...娆蔓的伤口又出血了...麻烦...过来看一下......」
一个带着眼睛的女同学来到我们这边，站在归雪身后支支吾吾的对她说道。这女生我有些印象，但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斜刘海，绑着麻花鞭子。穿着一件带图案的白色短袖与一条浅蓝色7分库，散发着『文学少女』的气息。
妫雪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稍作延迟后才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处理完他的伤口我马上就来。」
没有回头，依然专心的在为仁老师处理着伤口。似乎除了自己做的事以外，外界的事都与她无关一样。
「嗯、嗯......我...知道了......」
文学少女听后支吾的回答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开。看样子是内向类型的女生。——还是说妫雪那冰冷的性格让她感到难以接触？
毕竟她们身为同班同学也有一个学年了，还用敬语相对这一点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好了。伤口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了，注意别让伤口受到挤压或浸水。」
妫雪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说完转身往『文学少女』那边而去。身后姚香老师的「谢谢」也没能挽回她的回眸。
「真是雷厉风行呢......」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是个很酷的小女生。」
望着妫雪离去的背影，我和姚香老师开始讨论起她的话题。
「她...和其他同学相处不来吗？」
「与其说是『她与』，倒不如说是她让人感到难以接近或是说拒人于之外吧......」
所以才会总是独自一人行动吗......
「上次我又一次找她谈心的时候却被她一句『特地去交朋友的朋友还算是朋友吗？』这样的一句话给驳回了。虽然对方比自己小几届，但在『朋友』方面上的问题我却完全说不过她。呵呵~」
姚香老师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
这么说的话，姚香老师和妫雪也算是有一段孽缘了呢。值得一提的是，我和妫雪的想法或许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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